Wednesday, March 12, 2008

A KISS

餘韻

對我來說,愛情總是幻滅的,以不同的形式悄然逝去。但是幻滅不至絶望,我想,愛情在人間殘留的玻璃碎片,已經教我們動容。

愛情是甚麼呢? 我在苦苦思量。這麼多人拚命追逐愛情的幻象──那是生命的本質。我們不斷尋覓,再尋覓,最终可能還是一遍破瓦頹垣。

回望,不一定唏嘘;苦戀,也不一定只有遺憾。

愛過,深刻地愛過,多美好。正如實實在在地活了一次。

摯愛難求,但是愛情仍有破滅的一天,感情總有轉淡的日子,誰人倖免?

人生在世,或許是學習在孤獨中存著盼望,一步一步體味存在的餘韻。

《並行與弔詭──當知識分子遇上音樂家》

薩依德(Edward W. Said)與巴倫波因(Daniel Barenboim)這本對談錄,除了兩位作者響噹噹的名字外,深深吸引我的是本書的題目──《並行與弔詭》(Parallels and Paradoxes)。這個題目一語道破了事物本質的不純粹性/複習性,難以歸類的特點,有著論證的意味。同時,令我想起薩依德的作品如《東方主義》 (Orientalism) 及《文化與帝國主義》(Cultural and Imperialism) 等,正是要挑戰西方將東方本質化(essentialism)的論述。

薩依德和巴倫波因有著共通之處,也有不少表面上似乎對立的地方。兩人的相遇,也是一種並行與弔詭。一個巴勒斯坦人,一個猶太人,兩個敵對的民族。一個是文學家,也是業餘鋼琴家; 一個是鋼琴家,也是指揮家。兩位都是熱愛音樂者。最難得的是整本書交織著一對好朋友坦誠的對話,兩人惺惺相惜,卻又和而不同。他們的對話以音樂為起點,卻又超越音樂,觸及許多重要的議題── 文化、社會、政治、文學、藝術和人生等。對話中順手拈來,都是精闢獨到的見解,令讀者為之躍動。兩人無所不談,涉及的話題也相當具爭議性。

禁忌
1999年歌德二百五十歲誕辰,薩依德和巴倫波因在文化之都德國威瑪(Weimar),讓阿拉伯、以色列及一小群德國樂手同在一個管絃樂團裡演奏。他們相信透過接觸,交戰者的衝突才能解決。2001年巴倫波因在以色列公開演奏一直被視為禁忌的華格納(Wagner)作品,惹來以色列人的批評和杯葛。眾所周知華格納是一位非常重要的音樂家,同時與納粹有緊密的關係。 對以色列人來說,他仍然是一道傷痕。憑藉藝術的感召,薩依德和巴倫波因希望以音樂打破禁忌,以及一些根深柢固的觀念,讓敵對者批判地審視自己固有的思想框架,重新理解事物的多元性。

對薩依德和巴倫波因來說,被稱為引人爭議已變成一種稱讚。他們都認為當中蘊含的是一種不妥協的勇氣,或者一如在創作中必須「摒除想被人喜歡的本能」(頁114)。在《並行與弔詭》中,薩依德就這樣形容巴倫波因,「巴倫波因是個複雜的人,這也解釋了他何以引起眾怒。在所有的社會中,佔大多數的是遵循所有既定模式的平凡人,而少數憑藉著才能、特立獨行的個人並不屬於平凡人之列,在很多時候,他們對平凡人是一大挑戰,甚至是一大冒犯。當大多數的平凡人想要壓抑、簡化、規制化少數複雜、不守常規的個人時,問題就來了。雙方勢必有所衝撞。」(頁242)

德國與以色列,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之間有著歷史遺留下來無法解決的政治、文化衝突。在《並行與弔詭》中薩依德和巴倫波因都認為這些衝突沒辦法只用政治手段、經濟手段來解決,需要結合藝術介入。他們相信音樂相對於其他藝術形式如文學,產生的共鳴感是世界性的(universal),超越了語言的限制。兩人深信從事藝術是探索及航向「他者」的過程,學習將自己放下,接納他人。

巴倫波因有一段非常精彩說話,他說:「如果你想學學如何在民主社會中生活,不妨去樂團合奏。因為你這麼做的時候,就會知道甚麼時候帶領別人,甚麼時候跟著別人。你留空間給別人,同時給自己掙空間的時侯,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。」(頁236) 音樂就是這麼一回事,不過兩人均慨嘆現在的音樂教育已經變得很表面。

音樂
對古典音樂的熱情,還是在閱讀《並行與弔詭》再次被燃起的,十分喜歡西方古典音樂,卻略懂皮毛。閒時找來巴倫波因的鋼琴演奏錄音,聽著還是令人怦然心動,雖然薩依德和巴倫波因也認為音樂是不可以重複的,每次演奏也是獨特的。不禁想起巴倫波因指聲音乃即生即滅,演奏其實是製造聲音不斷延續的幻覺。薩依德更指出演奏音樂是抵抗文化滲透和商品化最後的防線。特別有趣的是,當談及創作時,巴倫波因指出他的創作是本著弔詭的原則──極端不是問題,但你必須找到溝通的方法。對他而言,極端甚至是達至平衡不可或缺的元素。

第一次讀這書時,對兩人對話中閃現的睿智,有著極大的共鳴感。重讀依然震撼,一位知識分子,一位音樂家,兩人對社會充滿承擔感,這是我十分敬佩的。他們除了在自己的領域上有出色的表現外,對政治歷史的發展作了深刻的反省,並且嘗試藉著介入公共領域,改變一些似乎無法改變的現狀,這種不能為而為之的勇氣,實屬少數。

最後我以巴淪波一句深刻的說話作結,他說:「但你必須走過黑暗,才能看到光明。如果你總是身處在光明之中,你就看不到光明。」(頁219) 有一點玄妙。然而,對我來說,信仰和生活同樣充滿著各種並行與弔詭,只是我們都習慣視而不見罷了,寧取現存的答案。若果我們多探索現實生活中的「並行與弔詭」,或許我們就更能接近事物的核心。

The Cranberries - Dying in the Sun